四
2009年之后,张树梅和谭支波在野三关镇买了一套房子,房子显得新而空旷。客厅上挂着一幅十字绣,其中有一个大大的“和”字。“这是邓玉娇绣的。”张树梅说。这些十字绣材料是妇联的人在邓玉娇住院治疗时送给她的。
案件了结后,邓玉娇在恩施中心医院住院七十多天,治疗抑郁症。“现在还会失眠,但是不吃药了。”邓玉娇说。
抑郁症也是邓玉娇老公家关心的事情,担心她脾气不好。
“现在的愿望是什么?”我问邓玉娇。
“好好带孩子。”邓玉娇说,“小孩一岁多了。”
北京,北三环边上的一座商场,我和龙志聊了一个上午,他的妻子和小孩在一旁玩耍。龙志现在已经不做调查记者了。“很累,感觉不断地在重复。”龙志现在的工作 也并不轻松,网站的节奏跟报纸不一样,更快更密集。他给我看了头一天晚上上司发给他的信息,说了一些新闻报道的想法。我们聊天时,他回了很多工作的信息。 这是星期六的早上。
采访结束的时候,龙志忽然问我结婚了没有,我说,没有。他说,结了婚,人又是另外一种状态了。
我在微信的朋友圈里,会看到孔璞发她小孩的信息。前两年,姚晨客串记者来采访记者,孔璞跟她聊的话题,主要就是在野三关的遭遇。孔璞还聊到了她当时的男朋友、现在的老公杨继斌到机场去接她时的情景。我当时在现场看到了两人相拥的一幕,真是令人感动。
两年前,我还在北京的地铁里遇到过一位参与邓玉娇事件的律师,跟他聊到了邓玉娇案。如今,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。
这件事情过去5年了,围绕着这件事情的人,里里外外都有了变化。所有的故事仿佛都是时间的故事。“邓玉娇”这个名字,成为了过去式,这个名字停留在了2009年的那场轩然大波里。
当初和我一起回访邓玉娇案的同事郑廷鑫,在那次回访之后,由记者转做了编辑。这次,我独自一人回访,从宜昌坐船去巴东。这是三峡的一段。时近端午,而且将路 过屈原故里秭归。船行 江上的时候,廷鑫发了陆游纪念屈原的一首诗给我,最后两句是:“一千五百年间事,只有涛声似旧时。”
现代社会超出了陆游的想象,如今已是“高峡出平湖”的时代,连涛声都不似旧时了。
这世间发生的事情,最原本的形态是什么呢?一个人,一件事情,能在多大程度上被认识呢?
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说过:“我们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之一,是实体的丧失持续不停,无法挽回。”这在某种程度上解答或加深了我的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