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日凌晨,山东理工大学大一学生宋振宁在家中心脏骤停去世。母亲随后因悲伤过度入院,父亲也多次昏厥,转移到亲戚家暂住。
早在三天前,18岁的临沂姑娘徐玉玉遭遇电信诈骗不幸离世。山东临沂连续两起“大学生意外死亡”事件,让人唏嘘不已。
宋振宁的多位亲朋告诉“北京时间”(微信号:Btimedc),宋振宁早前接到诈骗短信,称其“透支6.8万元购买珠宝”,在与对方联系后至少被骗走了数千元。亲戚认为,宋振宁之死与遭遇诈骗有关。
按照家人的意愿,事发当天下午,宋振宁的遗体被送进了殡仪馆,举行了葬礼。
“北京时间”(微信号:Btimedc)调查发现,宋振宁离世两天后,行骗宋振宁的“警官”电话依然可以打通,一名操南方口音、自称“济南市公安局金融犯罪调查科”的警官还在指导别人如何汇款。
宋振宁老家大门紧锁 李英强摄
一场突如其来的“猝死”
“宋振宁这孩子也太脆弱了”,眼看着宋家的变故,西朱车村一些村民这样说道。
宋振宁出生于1996年。在临沭一中读完高中后,宋振宁在2014年考入内蒙古科技大学。因感觉成绩不理想,他又返校复读一年,2015年考入山东理工大学电气与电子工程学院自动化专业。
几位高中同学透露,上学时宋振宁老实内向,“一和女同学说话就会脸红”。但他和班上的男同学处得都很好,喜欢打篮球或者踢球,身体非常棒,常常踢足球踢完全场。
今年暑假,宋振宁大半时间都是独自住在新房里,准备考研学习,期间同学们几次约他出门,都被他婉拒。每天早上,他还会做饭或者买豆浆油条,到村边的布艺厂为母亲送早餐。
按照计划,宋振宁应该在8月23日返校,24日报到,正式升入大二。
22日下午,宋振宁在家刷洗了鞋子和行李箱。晚饭后,他用手机上网,花76.4元为母亲网购了两双鞋子,还说要给他父亲买件新衣服。坐在门前的街口,他和母亲一直聊到8点多。
不幸的是,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原有计划。
“早上5点20分左右,我听到大婶子哭喊,赶过来一看,宋振宁躺在客厅的沙发上,大叔抱着他,用手掐他的人中,上身已经凉了,振宁的脸色苍白,手指甲和脚趾甲发紫”,宋振宁的邻居大哥说。急救车赶来后,救护为宋振宁做的心电图上显示为一条直线,急救人员分析为“猝死”。
8月23日早晨,宋振宁在这张沙发上离世
宋振宁去世后,父母悲痛欲绝,当天母亲昏厥了60多次,被送到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治疗。父亲至今仍精神恍惚。宋振宁的爷爷、奶奶年岁已高,家人一直瞒着消息。
一个“95599”骗走了1996元
“北京时间”(微信号:Btimedc)调查发现,这起“猝死”发生前的13天,宋振宁一直被诈骗电话困扰。
8月10日下午,宋振宁的手机上接收到一条显示发自“95599”的短信,称他的一张信用卡将被扣除1980元的年费。
宋振宁对此并未有太多怀疑。手机通话记录显示,从接到短信起,宋振宁先后拨打了十几遍短信中留下的“咨询电话”,一直未接通。
直到12日上午11点36分,电话接通了。家人回忆,“客服人员”说宋振宁的名下有一张信用卡,并于近期在济南一家珠宝店消费了6.8万元。因为宋振宁质疑,该“客服人员”说可能是他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,他们可以提供一个报警电话号码,由警方处理。
11点49分,宋振宁拨打了“报警电话”。一位“警官”说宋振宁的其他银行卡可能也不安全,要立即采取“保护”措施。随后,宋振宁匆匆忙忙骑电动车出门,赶往县城。
这期间,宋振宁电话一直处于通话中,几位亲戚纷纷在县城里帮助寻找,最后在县汽车站附近找到了骑车匆匆赶路的宋振宁。此时,他已经被骗走了1996元。亲戚们说,当时宋振宁脸色非常紧张,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,在众人的安慰下,他才慢慢好了起来。
宋 振宁告诉亲戚,到县城后,他按照对方的说法在一家农业银行自助设备前操作,“警官”要求他选择英文操作界面。同时,这位“警官”还问卡里有多少钱,宋振宁 说有2000多元。按照电话中的指引,他输入了一组数字后,这位“警官”又让宋振宁输入自己的生日年份即1996作为新密码,这位“警官”还要求宋振宁完 成操作后撕掉票据。
在与“警官”通话时,对方要求宋振宁不能挂断电话,整个通话共持续1小时15分26秒。
12日下午1点52分起,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宋振宁连续拨打了“客服电话”、“警官”电话共计8次,除了有两次分别持续12秒、39秒的短暂接通,其他均未接通。
12日下午5点左右,宋振宁在表姐陪同下到临沭县巡警大队报了警。
宋振宁在被骗后一直非常自责,觉得母亲辛辛苦苦挣两个月的钱轻易被人骗走,“自己的智商还不如小学一年级的孩子”。
父母多次安慰他,之后几天,宋振宁的情绪似乎慢慢稳定下来。离世前一天,宋振宁和亲友们有说有笑,没有人能想到,第二凌晨不幸突然降临。
宋振宁生前照片
骗子电话仍能打通 有南方口音
知情人士告诉“北京时间”(微信号:Btimedc),8月25日晚上7时许,在宋振宁辞世60个小时后,他尝试拨打宋振宁联系过的“警方”电话。电话还有人接听,一名操着南方口音的男子声称是“济南市公安局金融犯罪调查科”的警官。
该知情人士以宋振宁的名义询问自己的“案件”进展如何,这名“警官”没有正面回答,反问有没有按照指示去银行操作,结果如何。该知情者告诉他操作完成后银行卡了少了钱。“警官”解释说,“这笔钱被银行扣除了,用作信用卡的年费。”
对 于“案件”进展,这名“警官”表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,还需要一张银行卡提供“担保”。该知情人士谎称另一张银行卡里没钱,“警官”随即说可以用家里的银 行卡到银行办理,并进一步解释这跟办信用卡必须有人担保一样,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信息被人冒用,必须用其他人的银行卡担保。
该知情人士以天色已晚为由,提出希望能明天再去办理。“警官”说可以明天上午9点去银行办理,到时再打电话联系。此次对话时长3分23秒。
“北京时间”(微信号:Btimedc)查询济南市公安机关官方网站,发现并没有“济南市公安局金融犯罪调查科”这个部门,相近的一个部门为“经济犯罪侦查支队”。此外,该固话号码还被一款手机安全软件标记为诈骗电话,疑似伪基站短信。
以下为记者与骗子的对话实录:
骗子:你好,公安金融犯罪调查科。
知情人士:你好警官
骗子:你好,你说?
知情人士:你好?咱这里是哪里?
骗子:我这里是济南市公安局智能犯罪调查科。
知情人士:我是临沂的宋振宁,我之前十几天前给你打过电话的,我那时候信用卡被刷了六万多的那个。
骗子:那你是什么时候给我打的这个电话呢?
知情人士:我想想啊,我前两天手机丢了,十一号吧,十号十一号还是十二号。
骗子:那后来我怎么给你处理的?
知情人士:您当时给我那个卡升级了密码,给我自己的银行卡。
骗子:然后呢?
知情人士:我现在想问下我那个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?
骗子:你自己有去过银行吗?
知情人士:啊?
骗子:你有没有过去银行?
知情人士:我去了。
骗子:我教你怎么做呢?
知情人士:然后改密码嘛。
骗子:改密码之后呢?
知情人士:改完之后我卡里怎么少钱了呢?
骗子:少了多少钱呢?
知情人士:一千九百九十六。
骗子:那可能是银行把你卡里面的钱扣走了知道吗?
知情人士:银行给我扣走了?
骗子:扣走了之后银行卡还在你这里。因为你那个信用卡,不是你跟我说银行要把你卡里的钱扣走了对吗?
知情人士:啊对对。
骗子:那扣走了,那你这个案件正在调查中,案件还不明了。我不是让你借一张银行卡过来吗?那张卡你借到了吗?
知情人士:没有,我那张卡里没有钱,那张卡无所谓,我注销了也用不上。
骗子:那行,那这样子吧,你这个案子我们也处理的差不多了。你已经把你那张十万块钱的银行卡送进来了,你现在再拿一张银行卡担保,你现在没有银行卡嘛。
知情人士:再拿一张银行卡担保?
骗子:相当于你把那张给我是吗?
知情人士:不是,还需要再拿一张家里的银行卡出来担保是吧?
骗子:对对,你这样还需要拿一张银行卡出来担保,现在知道吧?
知情人士:担保什么,担保这个信用卡是吧?
骗子:比如你说办信用卡要找一个公司担保对吧,那你现在也要找一个人借一张信用卡来担保。你手上有银行卡吧?
知情人士:有有。
骗子:那你带着银行卡到农业银行的网点过来。
知情人士:那我明天过去操作行吗?现在这边太晚了,又下雨了。
骗子:你明天大概几点能过来?你明天九点过来吧。
知情人士:行行。
骗子:你明天过来找张警官,然后跟我说,到农业银行就行好吧。
知情人士:我明天再打这个电话对吗?
骗子:对对,还打这个电话,明天九点。
知情人士:明天九点对吧。
骗子:嗯明天九点再给我打电话好吧。到农业银行再给我打电话好吧。
知情人士:好的。
北京时间调查频道 李英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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