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银河：女孩身体换旅行算卖淫吗？

95后女孩给我们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

    据报道，有一位自称“95后萌妹”的女网友，公开宣布了一个用身体换旅游的“0元游中国”计划，每到一个地方找临时男友，男友负责所有费用，她则会与男友一同白天游山玩水，晚上花前月下。目前已经完成了苏州、无锡、南京站的行程，此举仍是现在进行时。不少网友纷纷表示无法接受，并质疑道：她这种作法与卖淫有何区别？

    这个95后女孩的想法和作法相当惊世骇俗，让人感到时代真是不同了。倒回10年，中国还没有互联网，一个小女孩绝对想不出这一奇招，就是想出来也不能如此快捷地找到愿意接待她的男友。

    倒回20年，她的行为铁定违反刑法，而且她犯的不是自诉罪，是公诉罪，罪名是“流氓罪”。试举一例：“被告人王XX，女，先后勾引多名男子与其乱搞两性关 系。检察院以流氓罪起诉，法院以同罪对被告人作了有罪判决。”(高法案例集，第176-177页) 当时的法律，实际上惩罚的是所有发生在婚姻之外的性行 为。直到1997年刑法修改取消了流氓罪，从理论上讲，婚姻之外的性行为才可以不再入罪了。所以这个95后女孩生在了一个好时代。她这样做不必像她父辈的 人那样被投入监狱了。

    虽然不违法，但是这个女孩的行为是不是不道德的呢？应当说作为一个单身人，与任何人发生双方自愿的性行为不能算道德有问题。如果是已婚者，在婚外与他人发生性行为就违反了婚姻道德和对配偶的忠诚承诺，这个女孩没有这个问题。

    那么，她的行为就全无问题了吗？她的问题是给社会、给现行卖淫法出了一道难题：她用身体换旅游的行为算不算性交易？按照现行卖淫法，性交易要受到行政拘留和 罚款的处罚，严重的要进收容教育所，刑期半年到两年（虽然目前已经有许多呼吁应当取消收容教育制度，理由与取消劳动教养制度相同）。

    这个女孩的行为是一个介于性交易和自由交友之间的行为。定性的困难在于：男方对她的招待应当定义为交友时的馈赠还是性交易的酬金。定 性以什么为标准？如果以交往时间长短为标准，交往一个小时的定性为性交易，交往一天以上的不算性交易，那么陪睡一夜的算不算性交易？两小时的算不算性交 易？一小时零五分钟的算不算性交易？如果以是否给现金为标准，那么只要将现金换成等值实物就可以不算性交易了吗？比如买一件首饰或者付旅馆的开房费。前者 与后者有本质不同吗？

    由此可见，这个女孩的突发奇想为我们出了一道什么样的难题。我一直在主张卖淫非罪化，原因之一就来自这个难题：性交 易与一般交友之间有一个模糊地带，不好确认。就像包二奶其实也是一种性交易，但是我们无法把包二奶定义为卖淫加以惩处一样。更极端的观点是恩格斯提出的， 他认为资产阶级家庭中不工作受丈夫供养的妻子属于“卖淫”性质。我们就更不好把妻子也定义成卖淫加以惩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