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
高玉伦的罪与罚
8月31日,冯桂兰做了个梦。
她梦见还在看守所的二儿子高玉伦,穿着青色的衣服,利利索索的,从不远处朝她走来,身后还跟着3个穿着一样颜色衣服的男人。
“哎妈呀,你咋出来了呢?”她朝着儿子喊话,梦在这一刻惊醒。
两天后的9月2日,高玉伦果然“出来了”,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:杀警越狱。
在警方公布的视频监控里,身着蓝色长袖内衬的高玉伦悄然走到看守民警段宝仁的左后方,用胳膊死死勒住了对方的脖子,于凌晨在三名逃犯中第二个逃出看守所,在数千名警力地空拉网式搜索中,开始近10天的逃亡生涯。
对待亲人的孝顺与杀害发小、狱警时的残忍,集中在高玉伦的人生,成为随时被翻转的硬币两面。
家里懂事 屋外生事
“就是一农民。”
这是冯桂兰对二儿子高玉伦的评价。
比起网络上“当过兵、跑过山、有驾照、具备反侦查能力”的诸多传言,冯桂兰关于高玉伦的回忆十分平淡,像在描述另一个人。
黑龙江省哈尔滨延寿县青川乡延河镇万宝村北安屯,典型的北方院落,高玉伦在此出生长大,他小名叫“大伦”。
只读了7年书,18岁的高玉伦就把精力全放在了家里的40亩地上,开始与泥土、庄稼为伍。
他唯一会开的车,是家中后来为种地添置的手扶拖拉机;至于“跑山”,其实也就是“上山采采蘑菇,套套兔子、野鸡”,不会留宿山中。
“具备反侦查能力?根本没那事儿,我从来都没听说过。”冯桂兰说。
度过少年时代的高玉伦,生活波澜不惊。
唯一的变故发生在他20岁时,父亲因为癌症去世,因为大哥高玉昆远离家乡,高玉伦俨然成了家中长子,料理琐事,赡养母亲。
据他的弟弟妹妹描述,此后数十年,二哥也乐于在家庭中扮演“大家长”的角色。逢年过节,他总会招呼弟弟妹妹前来家中团聚,自己一个人烧好一桌好菜。
彼时在辽宁打工的三弟高玉山回家,白天一起吃饭喝酒,夜晚就和他躺在一张炕上。兄弟二人谈起婚事,他总会多叮嘱几句,希望40多岁的弟弟要早日结婚成家。
但在很多村民眼中,高玉伦却给人另一种印象,虽然有东北人的热情粗犷,但也有暴脾气,一旦与人言语不和,身高1米82的高玉伦“立马大声跟人吵吵(吵架),甚至动手”。
“他说话不算数。”村民沈飞(化名)记得,早年间他曾借给高玉伦4000块钱供高家盖新房,但到还款期限后,高玉伦就是不肯还钱,态度上不好,言语上也不客气,还差点儿和沈飞动手。
一句气话致妻自尽
在母亲眼里,高玉伦的人生转折点出现在5年前。
2009年,高玉伦的妻子服下农药自杀,给这个家庭带来毁灭性的打击。
那是正月十一,屯子里赶上了漫长的冬季,大雪下得正深,“都齐膝盖头了。”冯桂兰伸出手来比划。
这一天恰好是高玉伦的儿媳妇剖腹产的日子,一家人急着外出前往医院,他嘱咐妻子赶紧做好饭菜,吃完好出发。
尝了一口盘子里的菜,高玉伦随即发了火,冲着妻子叫嚷:“都凉了,还咋吃?”
在冯桂兰和村里人看来,吵架、拌嘴,这几乎是高玉伦和妻子相处的常态。
冯桂兰眼中,儿媳妇勤快利落,从地里干完活,回家进屋第一件事就做饭。“要说有缺点,那就是她有点内向、心眼儿小,容易因为小事儿想不通。”冯桂兰说。
因为这顿饭菜,夫妻俩又爆发了争吵。妻子扬言“不活了”,高玉伦马上回了一句:“要死就快点。”
正是这一句气话,刺激了高玉伦的妻子,事后,她仰脖灌下了农药,自杀身亡。
冯桂兰把儿子性格的剧变,归因于儿媳妇的自杀。
在冯桂兰看来,儿媳妇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高玉伦的情绪都很异常,唉声叹气,脸上没笑。“进屋瞅一圈儿,就能看见我这当妈的,高玉伦的话也比以前少了。”
后来的几年间,冯桂兰也曾四处给高玉伦张罗找对象,但被高玉伦果断回绝。问他原因,他头都不抬:“一个老娘们就够了,再找了干啥,麻烦。”
他曾对母亲说,这几年要好好的,种几亩地,不闹饥荒(欠债),给儿子留点钱,这辈子就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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